壁咚上海大姐|八部半
文|费里尼
大姐声音像锰钢,语速均匀,不那么坚毅却也不失冷峻。我猜伊身材匀称,个子不高——在我们念书的年代,这样的女生往往被我们称为:小钢炮。
也的确是小钢炮。就在今天上午。这枚小钢炮的20分钟电话录音,把刚从寂静的晨曦中醒转来的上海人,再一次从梦中惊醒。
在这个奢侈到只剩下时间的早上,无数个上海人一定和我一样,一秒不剩地听完大姐的音频。这也许不是同一时间有最多中国人参加的汉语水平听力考试,却会令我终身难忘。
热线电话自然有其接听规则,但大姐在规则之外说了人话,这才是刷屏的最大原因。这也是我前几天文章里的核心意思:人的生命和人性,在某些特定时刻,大于人自己制订的规则。
考题要点分析就不做了,听得懂的已经在骚动,听不懂的永远有恃无恐。
我只想继续漫想一下上海大姐。今天过后,伊会哪能?
岔开说一个段子,故事是赵丹的遗孀黄宗英写的,说是1950年代某次几个文艺界人士去看大老板,有个胆子大的突然问老大:假如迅哥活到今天,伊会哪能?老大倒也不避讳,思索几秒后回答:还能哪能,要么拎得清不响,要么关进去继续写咯。
当然没人去关大姐,关特倒可能。用人之际,最大的可能是大姐原地不动,让伊不响的唯一办法是关照接电话的小妹:下趟千万勿要让你阿姐接电话!
大姐恒久远,录音永流传。
我猜大姐有一个殷实家庭。
这世道,有人恃靓行凶,有人恃富行侠。殷实的底气,的确让人能够暂时忘记一点生存的残酷,这就给济人留出了罅隙。知道什么是好的,引导他人向往更好的生活,比穷凶极恶只想去想象中的小姐眠床上打滚的人,更值得我们托付。
当然,最理想的托付永远是不假他人之手。
大姐不算骨格清奇,她只是一根被压到极限的弹簧。勇气来自反弹之力,但更关乎弹簧的材质本身。在明知道已经暴露在核辐射危险之中,依然动作不变形,这就不是一般大姐能够做出的选择了。
再吊个书袋,说一个古代典故。向那谁保证,这个故事是真的,不是我编的。
有一个成语叫“运斤斫鼻”,斤就是斧,斫就是劈、砍的意思。说是古时候有一个人经常表演绝活——用白石灰在另一个人的鼻尖点一个白,然后挥动利斧快速劈下,再看那人,鼻尖的白点已经被斧头抹去,人丝毫无恙面不改色。没过几年,大家再也见不到这个表演了,于是有人去问耍斧子只赤佬:哎,旁友,侬的本领哪能消失了?那人说:勿要瞎三话四,是我的拍档死特了,要末,侬来试试看?
说这个故事,有点绕。我想说的是,今天上午录音里打进电话的那个小哥,才是我们常规应该扮演的角色,市民社会想要朝公民社会进步,离不开我们身体力行对有关部门的沟通。既然这个电话那个电话都有公布,可见渠道也是开拓好的,打进电话的人越言之有物越合理争取应有权利,才会越促进进步。你越步步紧逼,或许大姐越敬佩你。你壁咚了大姐,大姐也就有一说一了。
运斤斫鼻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事。
我是个无神论者,所以此刻我不知道感谢谁。还是感谢一下大姐本尊吧。
谢谢大姐,你让我感到,老张并不孤独。